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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君、阿王临危不乱,一左一右齐齐发力跳起,脚掌刚离门柱半寸,纸屑般厚薄的漫天刀风就接踵打到。门柱看似平平无奇,遭受此等强击饶是秋毫无损,反倒是凌厉的刀风像被石墙拦下的弹力球一般,以不能用标准三角函数直接求解的迥异角度纷纷洒洒地四散反射开去,有的柳暗花明被弹向了君王二鬼,逼得它们或挡或避;有的往上拖出好长一段弧线便消失在天际;有的则打到地面激起一阵尘土飞扬;再有一些打到其他门柱上头,不住循环,直至落得与前面三者同样的下场。
猜到柳还望它们会设伏,却没料到竟然如此激进,阿君阿王读出了里头的刚毅,料想这即便不是狗急跳墙,怕是也差不离了,丝毫不敢怠慢,各自祭出称手武器,全神贯注地警惕着周遭的异动。二鬼脚未点地,被那阵刀风所卷起的杂乱响动尚在起起伏伏,却听得“铮”的一声尖锐剑鸣划空而来。阿君未及听声辩位,须臾之间,眼前已然笼罩着一团扑朔剑光,几点寒芒倏然而至,眼见就要点到它的头肩胸腹,阿君惊而不慌,右手厚被单刀顿时如游蛇般轻灵急动,一缕灰影行云流水地在它身前张开了一团若有似无的铁网,只听得虚空中“铿!铿!铿!铿!”四声锐利鸣响,便将马平刺来的剑招悉数拦下。两鬼在金石碰撞迸发出的火花掩映底下迅速拉开了距离,甫一落到同座门柱顶上,各自弓身点地,便又化成了一团残影缠斗在了一起。
这边厢阿君迎上了马平,那边厢的阿王境况却更加窘迫,它打着转方从错杂的刀风之中挣脱出来,还未稳住身子,就又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丛幽绿色箭矢。彼时那飞蝗般的箭雨离阿君已不过咫尺之间,弹指之间就要将它射个淋漓透彻,端地阿王有一身真本事,只见它使一条齐人高的长棍,前脚掌方一落地,手腕一转掌中长棍已然刺出,刀削般平整的棍顶“啪”的一声就粉碎了一枚箭矢,随即它后手一抽再一推,又依样刺出一棍,便又有一枚箭矢应声消弭——说迟时快,阿王就这么电光火石地接二连三地刺出手中长棍,棍声窸窣,仿佛架起了一柄黄铜色的唱片大喇叭,低沉有力的声浪只这么一扫,就将铺天盖地的幽绿箭雨拦在身外。
‘柳兄!’
郭通手上动作不停,箭矢继续狂风骤雨一般朝阿王倾泻而去,嘴上大声呼喝。一条鬼影当即出林飞雁一般自它身后急蹿而起,双手连连疾摆,十余枚青木珠脱手而出,上下左右、面面俱到,直似大张血口的蛇群一股脑地朝孤身的阿王扑了过去。
‘好!全齐了!’
眼下境况凶险,真是间不容发,阿王却兴奋地呐一声喊,沸腾的热血旋即滔天巨浪一般席卷它的全身,犹似坠入了一潭火渊之中,每个关节、每寸肌体都被灼烤得炽热,鬼力源源不断地自这团熊熊当中蒸腾而出,迫不及待地填满了它的周身——此刻的阿王,真可谓连发梢都充盈着澎湃的力量。
‘哈!’后脚一蹬,阿君在响若洪钟的喊杀声中猛地往前跨了一步,前手内压、后手外顶,手中长棍竟然“哗啦”地分裂成了一段棍链,长度陡然增了两倍不止。捏着靠近底下的一截,阿王双手不住交替舞动,其势迅捷,纵是旁观者清,也已经看不出它一双手掌的轮廓,只能见到残影纠缠盘旋,仿佛是悬着的一团飓风。这小飓风带动着棍链当空狂舞,棍影连天,在阿王的跟前铺陈成一座倾倒的山岳,霸道横蛮地将箭雨珠影全数隔开,任凭郭通的箭雨多如牛毛,阿王依旧是守了个滴水不漏。
情知郭通无可奈何,阿王狞笑泛上面来,鬼力一催就要转守为攻,谁知它手上动作刚变了分毫,一股莫来由的凌厉却自身后迅猛而至,还没等阿王的惊愕涌上心头,已然干脆地将它的前后心刺了个洞穿。一截明晃晃的银白色枪头透过灵体架在胸前,阿王满头雾水地匆匆一瞥,乳白色的光晕很快在它黑如虚无的瞳孔当中渲染开去,旋即令它为之目眩神迷。这股白光直透入阿王的灵魂深处,将它满心杂乱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团乘虚而入的“嗡嗡”响声。被这直如凝聚成块的凌乱杂响浸没,阿王不知道有多少时间自自己胸前的大洞流逝,它只清楚身陷的这团嗡嗡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物极必反,阿王明白属于自己的终极宁静就要驾临,濒危之际,它全凭借心中最后一丝清明驱动着已经丢弃了棍鞭的右手划动起来。在经由千百遍重复所铭刻在指头上的记忆的驱使底下,发一下闪,一道红黄斑驳的火光旋即倏地蹿上了天际——“啪!”——在这鬼造穹顶之下,应声绽放出了灵魂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