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bqg7.com,最快更新宋阀 !
第五百三十四章机会来了
徐原向来偏爱他的长子,所以要叫个儿子回来作陪时,想也不想就是徐严。听徐九这么一提,他点头:“也好。”
徐吴氏上了年纪,絮叨惯了,正好赶上小叔子来,忍不住叫苦道:“老九,你这哥哥自打从庆阳回来,看谁都不顺眼,跟自己都不过去,你替嫂子好好劝劝他。”
徐原大为光火,吼道:“哪那么多废话还不快去我和九弟有正事要谈,婆姨家搅甚么搅”
徐吴氏嘀咕几句,这才退了出去。她一走,徐原起身道:“走吧,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上花厅去,容我披件衣裳。”
徐卫闻言一笑:“这不挺好么?这才叫坦诚相见。再说了,又不是外人,何必客套?”
“你好歹也是制置使,现在西军数你最大,我在卧室里跟你见面,这叫什么事?”徐大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徐卫收起笑容,把手一挥:“罢了,闲话打住。大哥,这次来渭州,一是看望你,二是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徐大一听,心里多少舒服一点了。老九虽说是西军总帅,但看看,遇到事还不是要来跟我商量商量?遂取了件直裰披在肩上,坐回桌边,点头道:“说吧,什么事?”
徐卫沉默片刻,象是在思考要怎么说。好一阵后,才道:“此番,我军两个战场都取得胜利。朝廷有不少庆祝的事宜,这本来跟咱们陕西也搭不上边。不过,前些时候有内侍到陕西来传诏,提到一个事。”
徐大好像很感兴趣,认真地听着。
“说天子打算按惯例,让陕西派员去杭州献俘。此番作战,我军俘伪韩齐王高孝恭之子高宛,以及金韩两军中高级将领多名,应该说还是拿得出手的。”徐卫道。
徐大的兴趣更浓了,逢重大军事胜利,朝廷召前线派员去京献俘。首先是在宣德门举行隆重仪式,而后奉派之将入讲武殿朝贺皇帝报功,这是惯例。但是,谁去献俘,谁就等于撞大运了。原因就在于,一般来说,奉命去献俘的人军阶都不会太高,但是一定要有背景。因为这个人是铁定会受到官家接见,一睹天颜,这是给皇帝留下印象的好机会。从前,种师道就干过这事。
“嗯,确实,那你打算派谁去?”徐大试探着问道。
徐卫直视着他,似笑非笑道:“大哥以为呢?”
看堂弟这副表情,徐大心里就活动了,赶紧道:“你是制置使,这事还不是你说了算?你让谁去谁就能去老九,你看……”话至此处,自觉有些不妥,就没再说下去。
徐卫却紧追不放:“怎么?大哥可有提议?”
“没有没有,这事我又作不得主,你说你说。”徐原推托道,心里却盘算着该怎么向堂弟开口。
徐卫忽地一叹:“其实这事我也作不得主,因为赵官家在诏书里说得明白,让我派徐家子侄赴行在献俘。我估摸着,这是对我们徐家的一种荣宠吧。”
徐大两眼一瞪,心里憋着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还是忍了忍,趋身向前,小声道:“那你打算派谁?”
徐卫故意卖关子,轻笑道:“我反正是还没儿子。”
徐大干笑两声:“你没有,老四老五不都有么?徐仲已经作了副统领,咳咳,不过就怕这娃年纪太小,没什么见识,到时见了天子,连个屁也不敢放……”
徐卫突然大笑笑得直拍桌子这倒让徐大摸不着头脑:“我这话有什么可笑的?”
徐九边笑边摇头道:“行了,大哥,咱们都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除了你儿子还能是谁?”
徐大顿时心花怒放,责怪道:“你这厮,既然早有主意,你还装模作样问甚?我还以为……”
“哈哈,大哥,老实说。这一回徐家子弟中,数徐成功大,高宛就是他逮住的。除了他,谁还有资格去行在献俘?我不过是跟你玩笑罢了。”徐九笑道。
徐原也不知怎么地,竟愣了一愣,随后才缓缓点头道:“哦,徐成啊,是,此番他出力不少,这小子总算有点眉目了。”
他这一点小变化哪能逃过紫金虎的眼睛?徐九心里雪亮,大哥偏爱长子,多半是想着让徐严去吧?那对不住,这事我说了算。徐严他凭什么?此次作战,他留守渭州,并无尺寸之功,怎么可能让他去?
只是这些话不方便明说,徐卫接过话头:“不错,小的逐渐出息了,你这作爹的也该省省心。我是这么想的,徐成侄儿去一趟杭州,官家少不得要格外赐见封赏,回来之后大哥你看合适的话把他提一提,也能替你分担一二不是?”
徐原一时无话,从庆阳府回来以后,他就一直在琢磨一个事情。今天徐九来了,又提出献俘的事,他正盘算着有没有必要把这事跟对方商量商量。
其实说简单也简单,就是接替的事。西军和其他宋军不同,有自己独特的传统。西军将帅很多都是兄终弟及,父死子替。比方说,他自己就是接老子徐茂的班,作了泾原帅;现在的熙河帅姚平仲,他老子姚古从前也是熙河路经略安抚使;还有刘光世,他老子刘延庆当年也是西军帅守之一;便说徐九,他老子徐彰,曾经也是西军大将。
尽管,子弟接父兄的班,并非直接世袭,总要四处历练一番才委给重任。但现在不是乱世么?乱世不讲究那么多陈规旧习,徐原的算盘就是,他退了之后,让他儿子接泾原帅位。但这事,是他说了就算的么?显然不是,这件事情首先就要有徐卫支持,他既是制置使,又是秦凤帅,他的话分量尤其重。
其次,川陕宣抚司要同意。不过,如果徐卫同意了,川陕宣抚司相信也不会有太大的异议。至于杭州行在,恐怕也管不到这么远。问题就在于,徐九能不能点头?
思前想后,权衡再三,徐大终于在堂弟连声催问中打开了话匣子:“老九,既然你今天来了,大哥也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徐卫看他一眼,点头道:“兄长请说。”
徐大一捋胸前的长须,叹道:“为兄今年六十有三,黄土算是埋在脖子来了,也没几年光阴可过……”
“你能说点吉利的么?这话我怎么就那么不爱听?”徐卫皱眉道。
“为兄说的是实话。想我徐原上阵一生,受创无数,如今这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此番从庆阳回来以后,全身都痛,从里痛到外估计大去之期不远。”徐大自嘲道。
徐卫面露不耐的神色,却见堂兄制止道:“你听我说完。我两眼一闭,反正是了无遗憾,这一辈子舍身许国,大仗小仗也打了好几十场,死在我手里的人没十万也有五万,值了。但……作长辈的,不能不替小的着想,你说对么?”
徐卫听到这里,已经猜到堂兄大概是要说什么事。因此不轻易表态,只点了点头。
“我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男已娶,女已嫁,孙子也都快成*人了。不过,让我放心不下的,也还就是徐严徐成两个。他两兄弟长于行伍之中,自小便在军营中摸爬滚打,也不会别的,这一辈子注定只能带兵打仗……”
紫金虎刚开始还耐心地听着,但看到一贯耿直豪爽的徐大拐弯抹角,始终不往正题上奔,索性直接道:“大哥,我不是外人。”
徐大给噎得说不出来,缓了半天劲,终于沉声道:“徐家在陕西已经两世,虽比不上折家世镇府州,种家三代为帅,但西军将门里,怎么着也有我徐家一席之地吧?九弟,泾原的情况很复杂,不是什么人都能镇得住的,倘若有一天我不在了,泾原帅位谁来坐?”
徐卫闻言暗思,不就是这点事么?说白了,你希望自己百年之后,这泾原一路的兵权由自己的儿子承袭是么?这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难在,虽然西军有自己的传统,但毕竟不是搞世袭。易在,以陕西今日之局势,再加上自己的运作,要扶一个侄儿上马也不是不可能,但那得有个过程,不可能立竿见影。
见对方不说话,徐大继续道:“你两个侄子,徐严勇略兼备,处事沉稳。徐成毕竟年轻一些,骁而寡谋……”
后头的话,徐卫就没怎么仔细听了。原因很简单,只要我徐九还是制置使,徐严就不可能坐上帅位。要推,我也得推徐成。抛开个人喜恶,才干对比不说,徐成是受我恩荫作的官,也是在我军中历练起来,他作泾原帅,我放心。
当徐大洋洋洒洒一大篇说完以后,徐卫表态道:“大哥的心思,我晓得。只是,现在说这个尚嫌太早,再者,这也不是我能裁夺的。反正,我放心上了。”
宋建武元年七月,徐卫收到风声,原伪韩的陕西宣抚大使刘豫被金国召回,兵败凤翔的赤盏晖也被召回。因为金军眼下只占据着鄜延一带,遂转而任命韩常为鄜延经略使,张深副之并知延安府,以刚刚病故不久的老将完颜娄宿之子完颜活女为都统制,降张俊为鄜州知州兼兵马都钤辖。整合境内的金军和原来的韩军,于各处道路要冲经营布置。
女真人这个举动让徐卫很纳闷了一阵子。在凤翔之战以后,他就预测,女真人一定会恼羞成怒,事后,十有八九会派遣重臣来经略陕西。就算兀术本人不来,至少也得让马五这种级别的大将来坐镇反扑。怎么着也不该是把韩常拔起来吧?
紫金虎并不知,此时金国国内正进行着激烈的政治斗争。倾心汉化的金帝完颜亶磨刀霍霍,准备收拾权倾一时的粘罕。徐卫的劲敌马五,现在已经是个没有兵权的闲官。而且嘉定三年的宋韩之战,西军损失也不小,短时间之内无力发动大规模的反攻。有鉴于此,女真人并不急于要在陕西扳回一城,让韩常上位,就是让他坚守,不作别的想法。
再者,凤翔之役以后,金国朝廷算了一笔帐。自宋金开战以来,金军的损失,十有七八,是折在西军手里。这些年以来,金军西军之间,有胜有败,反反复复,这不禁让女真权贵们对打开川陕,再沿江东进灭宋的构想产生了怀疑。以关中平原为中心,跟西军征战几年都费了牛劲了,那么剩下的陕西西部山区和四川蜀道之难,岂不更棘手?
都知道借道川陕这个办法可行,但问题是,西军挡在那里,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没能拿下全陕。再耗下去,我们有多少兵可以往里填?真正女真族的人口才多少?娄室进军陕西之初,金军里女真本军可以占到一半以上,但越到后来越不济,以至于去年陕西的战争中,抛开人数众多的韩军不说,单是金军里,汉军签军就占了一大半。
还有,去年伪韩发动的战争,尽管损兵折将,丢人现眼,但有一件却让女真人眼前一亮,那就是宋军动用两个宣抚司的兵力拼命救襄汉。要灭宋,并不是非要借道川陕,我若打下襄汉,向西则使川陕与宋廷失去联系;向东则有顺江之势;向南则荆湖门户大开。既然效果都一样,那为什么非要去跟西军死磕?
若把赵宋比作一条蛇,那么杭州所在的江南就是蛇头,川陕为蛇尾,襄汉乃七寸所在。打蛇打七寸,破襄汉而收江南,再回头取川陕,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罢罢罢,且让紫金虎嚣张一时,将来有机会修理他。
尽管徐卫不明内情,但他从金国这一系列布置看得出来,金军是暂时不打算在陕西大规模用兵了。这对他来说,比凤翔大捷还重要。连年的征战,使得陕西满目疮痍,百业萧条,西军也是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有了这个机会,正好努力经营,积蓄力量。不论是公,还是私。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