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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时剥开眼皮子,徐卫盯着头顶上的帐子,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昨晚上作一个梦,梦见又从云南出境,到缅甸边境城市“作业务”,一晚上弄了十几万。早上刚揣了钱出门去要去吃早饭,不知从哪窜出俩人,抬手就甩一枪,子弹从头顶上飞过去……
张九月正好端了热水进来,见丈夫在床上大大地瞪着两个眼珠子,笑道:“今天是怎么了?翻身就起的人,也赖床了?”
徐卫掀开被子,坐将起来打了个呵欠,把两条腿挪下床,蹬了鞋,刚好妻子就把洗脸帕递过来。在他洗脸的空档,张九月道:“早饭备下了,官人一会自去吃。”
“嗯?你有事?”徐卫问道。
“田庄里有些事,须得我去一趟。”张九月说话间,又递过茶来。
徐卫捧着喝了一口,嘴里哇啦啦一漱,吐出来,又喝一口方才下肚,嘴里道:“叫管事去不就行了,何必你亲自跑一趟?”
“快别说了,张管事的老娘昨晚去了,他现在已经赶回去料理后事,十天半月的也回不来。”张九月边说话,边把袍子取来给丈夫穿上。
“哎呀,你说这都快开春了,怎么就没挺过去?让人给送点钱去吧,也帮不上什么忙,算是点心意。”徐卫叹道。
“这何消官人吩咐?昨天便给了他一百贯钱,又叫他不用牵挂,好生料理后事。这养生送死,都马虎不得。”张九月道。
“哎呦,我倒想一个事。听说管东庄那厮横得不像话,西县的县尉他也不放在眼里,臭骂人家一顿?你去问问,要真有这事,他也不用干了,打发他走吧。”徐卫吩咐道。他在兴元府有一百多顷田地,有些是皇帝赐的,有些是自己买的,一个东庄,一个西庄。都派府里的下人在打理。平常他根本不管这些事,只不过下面的人拿着鸡毛当令箭,仗着郡王府的招牌,在外头兴风作浪。娘的,一个管田庄的泼皮,敢指着县尉的鼻子骂,这不是毁他的名声么?
“这事我也听说了,也不是头一遭,往常看着他是白干娘的独子,也没责罚他。现在是越发地不像话,官人就是不吩咐,我也得打发他走。”张九月道。
“这些个东西,狗仗人势,得空我真得修理修理。”徐卫穿好衣裳,往外走去。到了饭厅,祝季兰、徐嫣、徐妠、徐虎都坐上了,见他来,全起身相迎。
徐卫走过去,摸了摸二女儿的额头,感觉不烫了,这才放心些,坐下道:“记着把药喝清,别一好些便又不吃药。季兰,你盯着她。”
“说出去谁信呐,堂堂太原王,军政大事已经操不完的心了,还得管女儿吃药。”祝季兰一边笑着,一边给他盛饭。
“那有什么办法?这世上最好作的,就是作官,最不好作的,就是作父母。唉,我这丫头要是身体能好些,我也不至于这么操心。”徐卫苦笑道。
“爹放心就是,我盯着二姐。”徐虎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厮几年间长得真快,徐卫感觉好像前两年他站地上还够不着桌面,现在都快成半大小子了。
“你就拉倒罢,但凡你瞥见我从这门出去,饭都顾不得吃,撒腿就跑,是也不是?”徐卫笑道。
“就是就是,三弟,你今天又打算去哪厮混?我听说你前些天把马伯父家的大孙子撂……”徐妠刚说到这儿,就瞧见弟弟一个劲地朝自己眨眼睛,遂一耸鼻子,不说了。
徐嫣给父亲夹着菜,一边训道:“你也不小了,长进些吧,纵使外头耍子,也不能动手。”
徐虎绷紧了皮,偷偷打量父亲是否不快,徐卫也不看他:“你不用看我,你那两下子老子还不清楚?人家是看你老子的面,不跟你动真格的,否则,就你那两把式,不够人家摔的。”
“那未必,马元义号称是打遍兴元府,还不是让我撂沟里去了。”徐虎得意地说道。
“什么?敢情是你小子?我说怎么昨天马扩特意跟我说他长孙……我说你一天到晚能干点正事吗?你要么在家多念几本书,要么就扎扎实实地去射几箭,跑几趟,你要真觉得自己行,下回出征,你给我当兵去。”徐卫正色道。
徐虎倒不知父亲是说着耍的,还嘀咕道:“我才多大啊。”
“不容易,你还知道你多大啊?小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徐卫没说下去,他像徐虎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逃学赌博,“无恶不作”了。
见他停口,祝季兰这才插话道:“官人,昨天晚间有一封信送来,我一看是四老爷的,就没急着送。”
一听四哥有信来,徐卫放下筷子伸手道:“拿来我看。”
祝季兰带在身边,取出递过去,又瞪了儿子一眼,示意他埋头吃饭。徐卫拆开信来,刚看几眼就“啧”了一声,徐嫣到底是家里老大,见状问道:“爹,怎么了?”
“唉。”徐卫又叹了一声,继续看着。览毕,一把将信拍在桌子上,直摇头。
祝季兰见了,猜测道:“莫不是官人的嫂嫂身体欠安?”
“那倒不是,四哥说,太后和圣上要充实后宫,广选贤淑的官家女子。六哥呢,就让四哥把他们家五姑娘送进去了。结果,太后和皇帝看上了,封了婕妤。”徐卫说这话时,颇有些不屑的口吻。
祝季兰见他这模样,疑惑道:“这是好事啊,五姑娘是你亲侄女,她能得圣眷,将来若是荣升,咱们徐家不也成了皇亲国戚?”
一听这话,徐卫直摆手:“不稀罕!”
祝季兰也不逆他,笑道:“官人征战多年,军功赫赫,靠的是真本事,自然不屑这些。”
“此其一。”徐卫道。“这历朝历代,后宫里是非最多,也最是凶险。有女儿,哪怕嫁个庄户人家,我也不往宫里送!想我那侄女,小小的人儿,连世面也没见过,便入了深宫,她如何适应得了?你是不知道,那刘皇后……罢了,也不知道徐六怎么想的。”
徐嫣此时道:“妹妹去江南时才多大呀,怎么伯父就舍得送她进宫呢?”
“还不是你六叔。”徐卫哼道。“搞什么东西,这事好歹跟我商量商量。你四伯和伯母最是疼爱这女儿,如今送进宫去,能不牵挂?唉,罢了,你们吃。”语毕,竟边早饭也不用了,径直就出了门去。
其实徐六打什么算盘,徐九清楚得很,只是他真不赞同这种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