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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两个时辰,秦千川便由高到低,飞身冲出铸银雪山的层林,虽是有行囊与两柄长剑带在身上,但对有上乘奇功一十三重的他来说,并不算负重太高,此时他来到波涛汹涌的北云大川前,摊开一张皮制地图,认明了回乡的路,动身向南纵跃而去。
沿江施展轻功顺着川流而行,路途中经过的村落不少,但皆是满眼萧条破败,人人都面带饥困之色,看着秦千川手提长剑一身白袍,踏水踩叶飞掠而过的身姿,眼中情绪复杂,但也只能用目光随着他画出一个弧度。
越往南行,气候越是温润,大川两岸又能见青山起伏了,水体也渐渐由白转碧,山脉好似一条绿蟒,淌下青碧色血液汇进川流。
秦千川飞跃之中,忽然想到不能就此回乡,必须要先在这江湖中做下一次名震百里的大事后,才好回去面对家乡父老,最好是一件侠义无双之事,方能显出自己苦修多年的功力,等到众乡亲问起话时,才不用回答自己这十七年来,在铸银雪山中被鹰抓、熊追、水鳗围攻,还要被师父无情嘲笑……
往事太多伤痛,不堪追忆!
秦千川用力摇摇头,握得手中白钢长剑格格作响,心中欲望越发强烈,他再次摊开地图,却找不到去往任何一座州城的路线,看来又是师父故意在考验自己,他不禁点头大笑。
前方百余丈处,宽阔的江道缓缓转弯,一处水崖出现在右前方,崖下却不是水流,还有数丈宽的沙石空地,周围浪涛冲流,山花遍开,风景倒是秀丽,不过秦千川却无心赏景,身怀武学的江湖中人目力自然非俗,他远远便看见,崖上青草倒伏之地,立着一位青衫公子,时而抬头指天,时而低头长叹,肯定是正在游玩山水,吟诗作对。
看他气质,多半是一位饱学书生,天文地理必定精通,正好细细问路,必然节省不少时日。
“公子!请问……等等公子!为何跳崖!”
秦千川踏水而行,堪堪来至江心处,一句话还没问完,立时大惊,只见那青衫公子纵身一跃,便是直直跳下,这山崖少说也有二十丈高,人一落下哪里还有命在?
他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但危机之中也是毫不慌乱,丹田气源武力一涌,《瑞雪魅林步》瞬时施展到最精妙处,他恰如一只水鸟般飞掠而上,连水面都被那突然爆发出的强大气息狠狠一压,压出一圈圈涟漪,直接抚平了几道波涛。
等到江涛重新涌起之际,秦千川已然飞临那青衫公子上方,武力透体放出,只是轻轻一托一抬,就在人即将砸到沙石上时,稳稳缓住身形。
那公子哀叫一声,正准备配合重力一死了之,却发现身体突然一顿,旋即耳边风声再起,整个人竟是直接倒飞而上,一只强有力的白净大手,狠狠抓衣领,他指节修长有形,好似白玉条。
不过数息,那青衫公子便又重新落到山崖上。
“你……你干什么?为何不要我死啊!我卢平翰如今就连去死都不能了吗?”
卢平翰自杀不成,竟然开始呜呜哭泣。
秦千川长剑杵地,理了理背后裹着上渊剑的白布,出言问道:“卢公子因何寻死?大好年华就此了结,虽然十分快意,但总是愧对父母啊……”
那公子闻言不答,仍然只是哭泣,并开始以后捶胸,不是遇上绝望至极的事,不可能会有如此模样。
秦千川见那公子身后不远处,还有几份压在碎石之下的书稿,旁边还有一个青布包裹,看来是专程为了寻死远游到此,饱览一番景色之后,便好纵身一跃。
“公子,你就不要骗自己了,我看你在此地逗留也有数日,此刻方才想起魂归天地,说明你心中求死信念并不坚定,何必为了要面子强行找死?你我在此相逢也算是有缘,在下北云秦千川,公子听我一句,好好活着,百姓们将来可不能失去一位好官啊。”
卢平翰听他一番劝说,脸上悲伤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片刻后才答道:“秦少侠无须多礼,本人南兴郡英秀书院卢平翰,少侠你当真不知?如今奸相蔡贯和把持朝政,大陈天子昏庸无道,陈朝天下各处皆是贪官当权,我等书生报国无门,屡屡参加科考却是……唉……乱了,早都乱了……”
“天子昏庸?不对吧卢公子,你别看在下一介江湖武夫,但也是读过几本典籍的,当朝天子陈明宗在位至今已有四十年,早在明宗皇帝登基之初,全国上下便显示出稳定之象,百姓安居无忧,因此改年承平,这是大陈史书上记载的,哪里又来的奸相把持?”
秦千川当即反驳道,他还认为这位卢公子是在掩饰自己寻死的真正缘由,多半是太过悲惨,他实在不愿在外人面前重提。
“承平?秦少侠,你莫不是一直在深山中隐居,不知道先帝驾崩?如今新帝已登基四年,年号民顺……”
卢平翰抬起满带愁容的白脸,目光像是在扫视一位古人。
秦千川当场一愣,一听他说这才恍然,原来这十七年间,本朝竟发生如多的变故。
“既是如此,公子更应发奋图强啊,不然这朝野岂不是让奸人所误?我信你卢公子必然能一展胸中抱负。”
卢平翰一听秦千川豪言相劝,不禁又想起自身的悲惨遭遇,忍不住长叹起来。
秦千川眼见这卢公子渐渐放下求死之心,于是又加紧转移话锋,但凡读书人的秉性都有些特异,遇事总爱钻入死角,若是一位身怀武学的江湖中人遭遇此事,必然当场奋起反抗。
这也是天下人皆崇尚武功的原因之一。
“卢公子,我想你也是一时积怨难消,才来到这水崖上,其实心中还是颇不甘心的,若是一心求死,便不会与我如此相谈,必定早就痛快了结,我识人很准的,你方才高声反问我为何救你的那一瞬间,便已才打消轻生念头了,公子振作点。”
秦千川言罢拍拍他肩膀,旋即转将长剑往肩上一扛,扭头朗声道:“就此别过,公子保重。”
“好的秦少侠,平翰记住了,你也保重。”
两人告辞后,秦千川施展身法才纵跃了不到三丈距离,突然想起尚有事情未完,还没向卢平翰问清路途,堪堪停下身形准备回头之时,突然听得后方传来一阵阵草木乱颤声,此刻听在耳中竟是无比惊恐。
回转身来时,秦千川大叫一声不好,崖上草地间,已不见了卢公子身影,这一瞬时,他丹田气源鼓荡,武力涛涛涌出,《雪照玉心功》疯狂运转,整个人几乎闪成一道光影般冲向崖边,却还是没能赶在那一声骨肉重击石块的闷响前抓住卢平翰。
崖下鲜血流淌,将卢平翰的身形衬托得更加壮烈。
“好倔强的性格!可我却不懂为何?你这是故意与我斗气吗?”
秦千川站到尸体前,面色十分哀戚,周围环境有些异样,他在多条石缝间泥沙间,看到不止有一块破碎的骨质嵌在其中,有的年代久远,已变换了多种色泽。
“原来还是一处自杀胜地啊,怪不得草木如此好长,我还以为是有邪道妖人在此作恶。”
秦千川叹息一声,旋即抽出腰间白钢长剑,飞身起来便是一招重雪折竹使出,长剑挥动,连续以二十记精妙的角度向前方山崖连斩,嗤嗤嗤,剑气破空声密集响起,威势惊人,但尽数斩在石壁草木之间却是没有发出太大声响,剑气恰似飞雪轻柔落下,感应不到动静,直到秦千川骈指向前轻轻一点之后。
崖壁上忽然响起急促的碎石碰撞声,仿佛整座大山都在颤抖,随着柄长剑寒芒一闪凌空刺出,那一片三丈范围松软多土的岩层轰然一塌,瞬时沙土滚滚,眨眼间便将下方尸体以及诸多碎骨齐齐掩埋。
“才说完保重,没想到这么又说一路走好……”
秦千川喘息一阵,取出地图看了一眼,便立刻返身上崖再不多留,探手抄起卢平翰那装满诗稿书籍的包裹,转瞬间消失在群山密林中。
《北云飞雪剑法》大招飞雪万古寒,只在前七招施展过后用出,方才有最大的伤损威力,只用一招重雪折竹,不足以造成对秦千川太大耗损。
地图上虽无州郡名称,却有两条北云大川的支流,秀水江与英水江。
他认准方向一路风雨兼程,只在武力枯竭,功法运转不畅时才停下休整调息,连续五日之后,方才来到一处傍水城池前。
南兴郡两条支流再此地交汇过后,秀水折流向西,英水折流向东,秦千川就要在此办事,正好也可以乘船中转。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封皮上有师父北云剑霸亲笔提写的四个小字。
“遇城则开。”
秦千川轻声念道,旋即打开卷轴,上面写了一家店坊的名字,还有师父故意写上的几句赠语,立时更让他好胜心起。
“到此时仍是不忘讥讽我,好!老头儿,我非要当一个水狩者不可!并且我还要一项一项破去你引以为傲的战绩!”
秦千川冷哼一句,这才迈步走进那双江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