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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驶入北方大学,停在农学院,赵子赟不顾谭海阻拦,不等保卫人员清场就下了车,一群人只得跟着他,小心注视着周边,上二楼,来到院长室,走廊上学子看着他有些发愣。
“许先生在吗?”
“在的,在的!”学子回过神来,慌忙答道。
推开门,映入赵子赟眼中的便是趴在书案上写着东西的花白脑袋,听见门口有脚步声,许旋以为是教师或者学子找他,也没抬头,“坐,等我一下,我一会就好。”
一两分钟后,一杯热水出现在许旋面前,他有些诧异,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先生,歇一歇吧。”
“子赟,你怎么来了?有事?”许旋很是惊讶。
“没事,就是来看看先生。”
许旋感觉他和以往有些不同,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招呼他坐。
赵子赟却执意扶着他坐到茶几面前,将刚才的杯子拿过来放到他面前,这才坐在他侧面。
“子赟,到底出什么事了?”许旋很是纳闷。
“先生,真没事,就是想来看看先生,和先生说一◇◆,声谢谢,谢谢先生这些年对子赟的照顾。”
许旋感觉有些不对劲了,他扭头看着谭海,希望他那里有答案。
“先生别看我,刚才司令叫了我一声哥,我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
“子赟,是不是最近压力大,心情不好?”
赵子赟摇摇头:“不是的,先生,这些年来,我总以为自己就是先生们的衣食父母,给先生们最好的条件,让先生们一展抱负,心中把自己当做诸位先生的恩人一般,今天我才明白一件事,先生们才是我的恩人。”
许旋愣了下,不知该如何说。
“我总是向先生们索要很多,却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先生们,先生,我是不是做得很差?我刚从马先生那里来,先生,我心里突然害怕了,害怕先生们要是离我而去,我该怎么办?”
许旋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离开有双重含义,“子赟,你想太多了,也许一开始,我们来这里的诸位先生,确实只是冲着你给的良好条件而来,但时至今日,已经完全不同了,我们都把你和娇儿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你明白么?”
赵子赟有些呆呆的看着他。
“王先生当年来北方大学时,每每提及你和娇儿,脸上的神采和心中的自豪我们大家都看得到,他愿意为你付出一切,而今天,我们这些人和王先生一样,心中自豪,愿意帮你。如今这蒙疆越来越大,小鬼子失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你事情又多,怎么可能时时想到我们,今天你来和我说这些,就是对我们的关心,子赟啊,我和马先生都老了,也许不能陪你走完这辉煌的历程,但你要相信,还有更多的人愿意和你一起走下去。”
“先生,歇歇吧,我需要你们一直陪我走下去。”
“傻孩子。”许旋露出慈爱笑容:“都是叱咤风云的人了,还说孩子话,别太担心我们,倒是你,要注意,军政两方的事情并不好处理,有些纰漏和疏忽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太苛求自己,你几次受伤,身子骨也比不得年轻人,多休息调养,有空了,就来和我们这些人说说话,没时间也没关系。”
“先生……”
“子赟啊,我们这些最早来的人,实在是太喜欢你和娇儿了,已经喜欢到不管什么原则了,子赟,别人我不好说,我只想告诉你,不管对错,我和马先生始终站在你这一边。”
“谢谢先生。”
说了好一会话,赵子赟才在许旋从催促下离开,临上车,他仍然看见许旋站在窗口,朝他挥手,他摇下车窗,爬在车门上,就这么一直看着窗口许旋的身影,却不知老许此时老泪纵横。
回到家中,赵子赟将今日去老马和老许那里的事,以及自己的心情跟妻子说了,陈娇儿也变得伤感起来,二人在刚懂事的时候,父亲和大哥先后离去,刚明白亲情的重要时,爷爷走了,如今老马他们年过六旬,这些年来似朋友、似长辈的关系让他们已经将这些老者当做了自己的亲人看待,也难怪赵子赟听完老马的话以后心里堵得慌。
“娇儿,我们得常去走动,看看几位长辈才好。”
“嗯。”陈娇儿嘴上答应着,可心里知道,时间实在不好找。
沉默了一会,陈娇儿突然道:“二哥,要不我们脸皮厚些?”
“脸皮厚些?”赵子赟糊涂了。
“我们干脆别在家里弄吃的了,平时就到先生们的家里吃怎么样?”
赵子赟一听,是个办法,反正二人吃的也简单,带着瑞儿去,还会让几个老人家开心。
“这主意极好!就这么定了,咱们拿出吃遍张恒的气势来!”
说动就动,陈娇儿立刻给马夫人打电话,说带一家人来吃饭,虽说这保卫让董虎伤了点神,也让马夫人有些措手不及,但老马脸上的笑容,以及他硬是要抱着瑞儿玩一会的固执,都让夫妻二人知道这法子绝对好使。
后来这吃饭圈子越来越大,以至于老马和许旋要求他每周一天是必须到的,而张子高等人不得不采取几家合起来吃这顿饭的法子,也算是张恒一大趣事。
而此事带来的直接影响,是赵子赟和陈娇儿对德高望重老先生们更加尊重,梁漱溟、熊十力、梁思成抵达张恒后,二人一一接待,并请先生们先行考察。
眼看准备来张恒的电报越来越多,梅贻琦也带人北上太原,开始准备在山西大学校舍办学,来电说清华北上先生们要集体来张恒拜会,一个主意在陈娇儿脑海浮现,她向夫君提议何不趁机在张恒举办一个盛会,同时邀请国内有名大家前来,也可化解这么多知名学者北上后给重庆带来的压力。
地点,当然是察哈尔都统府比较好,为了避免外界的猜疑,这个盛会,请孙夫人代为发出邀请。
邀请的电文确实让老蒋有些头大,不过见孙夫人并不前往参加,心里倒是稍定,让陈布雷出面通知被邀请者尽量不要前往,借口么自然是安全,以及有要事相商等等,同时重庆各报不得报道此事。
张恒不宣传,重庆又封锁消息,民间知道这件事的还真不多,只是在学者们之间传递着消息,也正因此,前往张恒的人确实没有想象那么多,但也不少了,足以让知道的人感叹张恒的吸引力。
三月十日,都统府内外喜气洋洋,张恒民众知道这次盛会,对暂时关闭都统府也表示理解,不少想瞻仰大师风采的人纷纷来张恒,一时间,张恒文风大盛。
北方大学、北方科学院、察哈尔医学院、伊克昭大学、山西大学……,还有先期抵达太原的清华大学教授学者们都接到邀请,这次不是学术会议,就是先生们的聚会。
请客的,自然是蒙疆临时委员会的委员长,北方大学有些地主之谊,老马、许旋等人一大早赶往都统府,意外看到赵子赟和陈娇儿早已站在门口,一见他们,毕恭毕敬执弟子礼。
本想在门口也作为主人迎接各方来客,赵子赟执意不肯,哪有让大师站在门口的道理?拗不过他,老马等人只得先进去,见俞鸿钧等人在里面招呼,老马有些蹙眉:“怎么不去和子赟一起?”
俞鸿钧苦笑,石瑛插嘴道:“那小子说今日只有先生和弟子,老朽占个岁数的便宜,鸿钧么…..,也算占了这个便宜,在此招呼招呼。”
“那也不是太妥当。”
石瑛大笑:“厚山言不由衷啊,子赟这么做,你心里是喜欢得紧。”
老马白了他一眼:“你不喜欢?那跟我争吃饭做什么?”
“我哪里和你争了?我只是一日不见瑞儿,心里总是不踏实。”
“都拿瑞儿说事,羞不羞?”
“不羞!不羞!”石瑛再次大笑。
后续来人也有瞧不得的,和边上人说这是做派,立马遭到反驳,就算是做派,那也得肯做才行。
梁漱溟、熊十力等人名望在那里,也生受了他夫妻二人的弟子礼,梅贻琦、陈寅恪、赵元任、钱穆、吴宓、梁思成、钱钟书等人不过长他十多岁,见状还是吓了一跳,梅贻琦一边还礼,一边道:“怎么敢当?”
“先生,我夫妻二人论学问,实在差的太远,今日是先生们的盛会,先生不必管我二人身份。”
梁思成在一边点头,他们先来的,和赵子赟有过简单的商谈,这位主席,不委员长,自己不懂就说不懂,请他用简单一点的语言,今日的表现可谓博得大师们众多赞赏。
“今日就叫你声子赟,就冲着你这一礼,我是要留在张恒了,你可得给我事做。”
“你不去大同了?”梅贻琦诧异道。
“不去了,我见这张恒正大兴土木,子赟能够不动上下堡,我很惊讶,我要留在此地和他好好探讨探讨。”
“这可太好了,还望梁先生多指教。”
“听闻先生和夫人正研究历朝历代之建筑,我倒想在科学院下设一建筑研究所,若是先生肯留下,可否出任所长一职?”陈娇儿道。
“当真?”梁思成眼中冒光。
“当真,其实早在几年前,我就由此打算了,张恒遭遇轰炸后,许久未重建,也有这方面的考虑,现在的西方新技术层出不穷,但我中华仍有建筑之精华,怎可轻易放弃,希望先生能够中西结合,形成咱们自己的特色。”
“自己的特色?赵夫人说得好,如此,我更是不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