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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是不会饶恕违逆祂的人的,谁也不行。”
夏洛特突如其来的话,引起了主教的共鸣。
“对,夫人,您说得对,我们不能违背天主的意志!”因为利害攸关,所以他此时已经抛下了原本慈和的面具,展露出了真正的意志,“不管怎么样,作为一个天主教大国,我们都应该和教廷站在一起,帮助某些心怀叵测的阴谋家来损害教会,这简直是愚不可及的,对法国,对陛下自己,都不会有任何好处!”
毫无疑问,主教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来做出这样的论断的,作为宗教界人士,他认为法国必须保卫罗马教廷,这也是法国国内很多人的意见。
不过,虽然他的立场偏颇,但是夏尔看来,他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
就法国的利益来说,意大利统一起来肯定是一场灾祸——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国家会希望周边的边境突然冒出一个统一的大国,所以法国能够阻止就应该去阻止。
而在这个年代,民族主义是天然正确的,如果法国公然说出自己想要成为意大利民族(这个词当然是一个很虚幻的名词,可是虚幻的名词说多了,就可以成为幻想中的共同体,并且真正成为民族号召)的敌人,那肯定会惹起所有意大利人的憎恨,可是如果把教廷拉进来,说是为了保护天主教会,情况就不同了,至少能够有一个打得出去的旗号。
名声糟糕而且力量更加虚弱的波旁王族太过于颓废,想要扶持都很难守住他们在两西西里王国那点可怜的家业,,而且它又牵涉到波拿巴家族和波旁王族的纷争,不是一个很好的扶持目标,可教廷虽然在中世纪以来一直都衰颓不堪而且声名狼藉,但是此刻它毕竟还是一个有资源、有领土,还有一些号召力的政治实体,在意大利拥有巨大的实力,能够成为阻挡撒丁王国和加富尔伯爵那些民族主义阴谋的一堵高墙。
本质上,夏尔不是为了保卫教廷而希望意大利继续四分五裂,他是为了让意大利继续四分五裂而保卫教廷——保卫教廷是一个能够拿出来的借口,但也只是手段,让意大利继续分裂下去才是最终的目的。
在原本的历史当中,撒丁王国依靠法国的帮助,一步步地实现了自己统一意大利的目标——尤其是在1859年,通过各种鼓动使得拿破仑三世皇帝发动了法奥战争,最终借着法国人的手赶跑了北意大利的奥地利势力,然后收复了伦巴底地区,接着再通过加里波第不到千人的志愿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摧垮了两西西里王国,将它的领土也并入到了撒丁的版图当中。
而如果没有法国的帮助,撒丁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1859年法国参战之前,撒丁已经被奥地利人打得十分难堪了,奥地利一国就能够让意大利的统一推迟几十年。
所以,可以说意大利的统一,最大的功臣不是加富尔、马志尼和加里波第这三英杰,而是拿破仑三世皇帝。
然而,就算他有这样大的功劳,意大利人里面感激他的反倒是不多,在1859年法奥战争之后,因为拿破仑三世在和奥地利的和约当中,只为撒丁抢到了伦巴底地区,没有把威尼斯地区也给拿过来,意大利甚至还爆发了一次抗议他的热潮,指责他出卖了意大利的利益,等到了意大利统一之后,更加是想方设法地抹消他的帮助,把他说成是一个支持教皇阻挠意大利统一的反动派。
这诚然是一个心酸的笑话,不过这倒也不足为奇,一个国家借助外援统一了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合法性,在战后统治国家的那些精英们,必然要想方设法地神化自己的前辈,鼓吹民族意识,淡化外援的作用,这是必然之举。
可笑的反而是法国的君主们,从美国独立战争到意大利统一战争,路易十六和拿破仑三世都做了冤大头,出了无数的力最后反倒成为了对方眼中的丑角,成为被人遗忘的“国父”,而法国也在其中蒙受了巨额的损失。
他们犯了这样的错,夏尔可不想跟着做。
拿破仑三世支持了意大利的民族运动,而夏尔认为根本就不应该让意大利统一起来,撒丁对法国卑躬屈膝,夏尔认为可以将它纳为附庸,但是没有必要为它火中取栗。
现在撒丁已经在向波拿巴家族献媚靠拢了,如果按照历史进程的话,拿破仑三世就将把它当成附庸,并且最终和奥地利开战,让这个国家可以得到火中取栗的机会。
当然,这是几年后的事情,现在还没有进入到国家的核心决策当中,所以夏尔无法提出反对意见,而且他也知道皇帝陛下是一个意志十分坚定而且自信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的,所以,他决定未雨绸缪,先在场外凝聚支持者和势力,以便等到形势进入到那个阶段的时候,更有力地提出反对。
这件事已经在他的心里盘算了一段时间了,最近因为菲利普的事情,他正好得到了一个直接和教会沟通的理由,所以他决定不浪费这个机会,先把教会和教廷拉到自己一边来。
他当然不喜欢这些神棍,但是只要这些神棍会和历史上一样极端反对意大利统一,那么就是值得利用的盟友。
“您说得对,主教大人。”带着繁杂的思绪,夏尔对主教的意见表示了赞同,“撒丁人的阴谋是必须被挫败的,罗马必须和过去一样,处在教皇陛下的光辉当中,我绝不接受一群皮埃蒙特人抢走这份光辉。”
“那么一切就都拜托您了,大臣阁下。”主教严肃地朝他躬了躬身,“我们会在您需要的时候支持您的意见的。”
他当然知道夏尔突然跟自己说出这些秘辛肯定不是因为什么良心不安,而是有什么特殊目的,不过只要夏尔能够明确表态反对撒丁人的图谋,那么不管这位大臣阁下心里的目的是什么,他和宗教界都会支持。
“那么我们就静待那个时刻的来临吧。”夏尔重新拿起咖啡杯,然后把已经稍稍有些咖啡一饮而尽,“希望一切我们都来得及阻止。”
主教在特雷维尔大臣阁下的府上待得比预想当中还要久,直到下午时分才带着略微的不安离开,而特雷维尔夫妇两个的心情则要好得多。
“夏尔……一切总算结束了。”目送主教离开之后,夏洛特终于松了口气,“现在不会再有波折了吧?”
“想来应该不会有波折了……”夏尔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现在教会不会追究他,政府也不会追究他,只要他肯做出应有的赔偿,那么想来应该就会风平浪静了。”
“这就太好了。”夏洛特往后倒下,仰躺在沙发上,一副疲倦不堪的样子,“哎,在主教大人面前说那些话,真是让人难为情!真希望菲利普以后能够正经一点,不要再让自己和家人丢脸了。”
“菲利普我相信已经受到了足够深刻的教训了,他是聪明人,这种傻事以后他应该不会做了。”夏尔关切地抓住了妻子的手,“好了,既然现在已经完事了,你就休息吧,怀了孕就应该多休息。”
“把他叫过来吩咐几句我就睡得着了。”因为丈夫的亲昵,夏洛特脸上露出了微笑。
菲利普今天也在这座宅邸当中,等待夏尔夫妇和主教的交涉结果,因为夏尔夫妇迟迟没有和主教结束会谈,所以菲利普一直都十分忐忑不安,生怕两边谈崩。
心急如焚的煎熬,直到下午才结束,一位仆人走到他休息的房间当中,将他请到了夏尔夫妇的跟前。
“怎么样了,夏尔?主教大人同意了吗?”一来到这里,他就马上问夏尔。
“主教大人开始的时候意见很大,发了火,言辞很激烈,不过在我们的耐心劝说和恳请下,他终于勉强同意妥协……”夏尔摊了摊手,表现得十分无奈,“这些主教,个个都是那么固执,真是让人伤透脑筋了。”
“妥协了吗……”噩梦终结的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让菲利普几乎站都站不稳了。“太好了……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最终,自己逃过了危险,不需要再去面对身败名裂的可怕结局。以他的身份,只要没有丧失全部的名誉,一切终归还是有重归正轨的时候。
只是顷刻之间,他的脸上就堆满了笑容,“谢谢你们,夏尔,夏洛特……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感谢什么的就不用了,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够小心做事,不要再让爸爸为你担惊受怕了。”夏洛特还是板着脸,数落着自己的哥哥,“还有,我之前说过的,你要为这一切自己付账,这次主教这边也少不了要给出好处……”
“好好好我知道。”菲利普恰到好处的把自己的不耐烦和郁闷隐藏了起来,颇为恭敬地看着妹妹和妹夫,“你们列个账单吧,把一切开销都列上去,我会想方设法去弄出这笔钱的,哪怕去借高利贷也会还上!”
“哎,菲利普,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没有让你倾家荡产的意思!我们不会狮子大开口的,你只需要偿付应有的支出就好。”夏尔摇了摇头,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堂兄,“我们是一家人。”
“谢谢!”菲利普连忙再度道谢。
“另外,我也希望你不要生夏洛特的气,她虽然表面上态度有些严苛,但是你知道的,她很看重亲情,她也是真心希望你能够好好生活的。”夏尔认真地看着菲利普,“如果她不是这种人的话,也不会这么热心地来为你消灾了……请你一定要体会到她的心情。”
“夏尔!别说这些了!”眼见夏尔说出这样的话来,夏洛特顿时感觉尴尬无比,忍不住扯了夏尔的衣袖。
“我……我知道的,我不会生夏洛特的气的。”菲利普连忙对夏尔保证。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对夏洛特的做法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当然,这种愤愤不平也只能藏在心里了。
“最近大概你是没办法继续原本的工作了,有别的地方要去吗?”夏尔再问。
“……暂时没有。”菲利普摇了摇头。
“那你干脆最近跟着我吧?免得又和原本那些朋友混迹在一起。”夏尔马上提议,“正好我这边也需要得力的人在身边……最近夏洛特怀了孕,哪儿都不能去,总得有些事要别人帮着做一下。当然,请放心,我会给你酬劳的。”
“那太好了。”菲利普马上答应了下来。
“如果你肯好好做事的话,我就可以安心休息一段时间了……”夏洛特长出了一口气,显得疲倦无比,“顺便抽空给你物色一个好的妻子,我觉得你也该好好考虑这事了。”
菲利普的心脏重重地抽搐了一下。
哎,这下只能低头做奴才了。
“劳烦你了,夏洛特。”他躬了躬身。(未完待续。)